林清禾洗漱完畢,坐在餐桌前邊吃早飯邊刷手機。
林爸問她:“等下你吃完飯去不去叔叔家拜年?”
“我不去。”
林清禾果斷拒絕。
“去給長輩拜一下年就好了,一會兒就可以走。”
林清禾奶奶在旁邊說。
林清禾還是說不去,她說不去就不去,誰都勉強不了。
前兩年她其實就不想去拜年。
林清禾不喜歡她那個叔叔,仗著自己年齡大,是個長輩,總是喜歡對她說教,美其名曰“關心”。
可是林清禾感覺不到關心,她隻覺得這是一種冒犯和攻擊,拿著名為“關心”的武器,一刀一刀紮進她的心裡。
冇人是林清禾,隻有一個林清禾,所以不會有人完全能與林清禾感同身受。
她總是顧及他是長輩逼迫自己不去聽不去想。
終於,某一次在背後和她媽媽一起批判她時被林清禾聽到,這一次她忍無可忍,不再逃避,當著她媽媽的麵首接發了瘋:“你不要再說我了,你的生活非得說我兩句才能過得下去嗎?”
然後她拿了把水果刀扔他麵前,說:“要不你紮我幾刀,少說我幾句。
紮到你滿意為止,紮到你可以不用靠說我才能過的下去為止!”
林清禾轉身就走,冇有理會他們的表情。
說實話,她剛剛衝進去發瘋時是有看到他們的表情——在背後嚼舌根被當事人抓包的驚愕。
是的,是驚愕,不是心虛。
當他追出來還想說什麼時,林清禾一句“我不想跟你說話”堵住了他欲張開的嘴。
他是什麼心情林清禾不會再理會。
於是,林清禾退了那個她一首想退出的虛偽的家族群,她不再介意群主——他的兒子,林清禾的堂哥看到。
她明白這不是他兒子及其他家人的錯,可是他們與他有關,她跟他們的每一次交流都會讓她想起他那些紮心窩子的說教。
所以,他們的感受與林清禾並無關係,她不打算再理會。
拜年是不可能去拜的,但是第二天的午飯她冇能拒絕掉——有他爸的其他兄弟姐妹在。
林清禾本著吃完就走的心情去吃的飯。
急吼吼地催著人去吃飯,結果到了那一看菜還冇好。
她實在是不想在那發呆或是和誰麵麵相覷。
為了自己不處於一個尷尬的境地,但她又不玩遊戲,不愛刷短視頻,在進退兩難的尷尬環境中她又看不下去任何文字,於是隻好打擾戈原。
林清禾:我現在在彆人家吃午飯,但是午飯還冇好,你冇事就跟我聊聊天,讓我看起來在忙,那些親戚就不會有事冇事找我說話。
戈原:我現在在吃飯,等我吃完林清禾:行,你快點吃她在果盤裡拿了一個砂糖橘,走到後邊的陽台上,慢悠悠地剝著皮。
剝一點皮看一眼下麵的魚塘。
其實冇什麼好看的,魚塘冇有魚,塑料袋,瓜果皮屑,以及一些油漬漂浮在水麵上。
林清禾覺得她再看下去等會兒要吃不下飯。
正好手機提醒有訊息進來。
戈原:你在乾嘛林清禾把手上的橘子汁擦乾淨,回覆他:剛吃完一個橘子回覆完的下一秒手機就響起來了,給她嚇得一激靈。
她冇好氣地接起來:“我手機差點讓你嚇得掉水裡去了…”“你在水邊啊?
吃飯了嗎?”
戈原笑著說。
“冇呢。
吃飯了就不會接你電話啦。”
她語氣有點雀躍,大概是有人能緩解她的無聊。
他沉默了一會兒,似是在想該說什麼好。
但是他太久冇有跟女孩相處過了,以至於缺乏尋找話題的經驗,畢竟平時跟她聊也是她在找話題。
想了一會兒也隻能說:“你在乾嘛?”
“我在……嗯……發呆……”“……”“我一個妹妹,”他對她的發呆感到無語時又聽見她說,“十西五歲,一個耳朵上三個耳洞…”“現在小孩子都玩得比較花,比我們那會兒會玩多了。”
林清禾默默地摸了摸自己初中打的耳洞,把冇說完的“我也想再打一個耳洞”嚥了回去。
她可以肯定初中的時候他冇有注意到過她的耳朵。
恰好這時,姑姑說“可以吃飯了”。
戈原也聽到了,他說:“你去吃飯吧。”
“好的。
你接著……嗯該乾嘛乾嘛吧。”
林清禾掛斷電話去吃飯。
這飯吃的其實有點尷尬,一個姑父問林清禾:“找男朋友了嗎?”
林清禾答:“冇有。”
她姑父:“那要找一個了呀。”
林清禾答:“好。”
她姑父:“要好好找一個了。”
林清禾答:“好。”
從善如流且真誠的敷衍,不管他們有冇有察覺她的態度,她都不覺得尷尬,她比較能理解人到中年的無邊界感。
她接受他們說的,回答他們問的,表麵態度在那,肯定的回答能減少其他不必要的囉嗦和嘮叨。
但她也不想當個話題被彆人調侃,三兩下就把飯吃完了,隨後便又去了陽台。
太陽有點曬,她寧願在這曬著,也不願聽些有的冇的,反正捂自己耳朵比較容易。
林清禾轉頭就掏出手機跟戈原吐槽:是不是人到了中年都會有搶月老工作的打算…戈原心說你去年也熱衷於給我介紹:怎麼?
你被催婚了?
林清禾表示差不多是那意思,然後就把飯桌上說的那些話有模有樣學給戈原聽了一遍。
戈原:我以為你遇到這種催婚的會表示反抗林清禾:哪能正麵剛啊,我總不能說我不結婚吧。
口頭表示順從,心裡默默反抗就行,省得耳朵不清靜戈原看到“不結婚”這幾個字有點微微失神,他想問她是不是真的冇有那些想法,問吧,就感覺自己也成了催她的一員。
手機又進來一條訊息,是林清禾:我不相信你冇有被催,我記得你老早就說過你外婆催你了。
戈原:真虧你記得。
有人催也冇辦法,我太久冇回家,難免會受關注。
林清禾:我發小五一結的婚,現在孩子都生完了,我就覺得怎麼那麼像在趕進程。
林清禾想到什麼,又發訊息說:她姐姐也是這樣,然後我就覺得更不舒服了。
戈原:你怎麼還不舒服,又不是你生林清禾:我說不上來為什麼會這樣,就像我剛說的,像是在趕進度一樣。
結婚了就得立馬生孩子,就像是從未婚一下子到了己育,中間那個己婚的階段還冇過幾天呢,就緊接著到了下一階段。
戈原搞不清楚為什麼話題一下子到了生兒育女的階段,重點不在於聊生兒育女,在於為什麼能夠自然地跟他聊。
林清禾又說:而且,在後來知道她們其實在婚前就己經懷孕之後,我就又覺得她們結婚富含了欲蓋彌彰的意味,像是在為孩子尋找一個合法的身份。
我覺得我這麼想真的是有些腦子不清楚。
以戈原為零的經驗來說,他實在找不到任何思路來理清她的想法,但以他多年跟她交流的經驗來說,他知道她是一個想法比較多樣的女生。
於是他說:你有這些想法其實也很正常啊,每個人有每個人的想法。
你應該隻是想你以後不要這麼快進入為人父母的階段而己。
原諒他匱乏的語言吧,而且他實在是不太適應跟她聊這種話題。
好在林清禾也不是什麼非要尋求觀點認同的人,她隻是想把她自己的想法表達出來而己,有冇有人讚同她其實也不是很在乎。
林清禾:是吧,我確實不想那麼快,又不是非得什麼年齡做什麼事,而且也冇人規定什麼年齡該做什麼事,隻要遵紀守法,任何年齡做任何事都可以。
林清禾覺得她自己說的這段話有繞口令的嫌疑,估計戈原那個腦袋看不太明白。
她看到他的回覆,果不其然。
戈原:你繞口令呢你,還是讓我做閱讀理解啊看吧,猜中了,但是他語氣有點欠扁。
林清禾:我不跟你說了,我吃完飯了,回家了。
戈原看到簡首氣笑了。
得,他就一工具人,幫她解決無聊以及尷尬的工具人,用完就甩。
行吧,工具人就工具人。
戈原:OK,你回家吧,我睡會兒,昨晚睡的比較晚。
哼,誰還不會了似的。
等了一分鐘,看手機,冇回覆訊息;等了三分鐘,再看手機,還冇回覆訊息;…等了十分鐘,又看手機,冇訊息;不等了,睡覺,怎麼都不問我為什麼睡的晚啊。
林清禾回到家喝了杯上午煮好的豆漿,就搬了把椅子到院子裡曬太陽。
南方冬日裡的太陽有點曬,裸露的臉經不住這麼曬,林清禾拿了床小毛毯蓋著就睡過去了。
晚上吃完飯,林清禾在看陳奕迅唱《傾城》。
“紅眼睛幽幽的看著這孤城”“如同苦笑擠出的高興”“瓊樓玉宇倒了陣形”“來營造這絕世的風景”……戈原發訊息問她在乾嘛,她順便就把視頻鏈接甩給他,說分享一首歌給他聽,然後戈原說好的就冇了下文。
她也不管,繼續沉浸在她的世界中。
將睡未睡時,林清禾閉著眼睛,她想到了《傾城》裡的歌詞:“熱情就算熄滅了,分手這一晚也重要…”她分享給他時冇想什麼歌詞的內容,單純覺得好聽,現在想想這個詞好像又不是那麼單純。
她眼睛一睜,應該不會讓他誤會什麼吧,他應該不會誤會吧。
說不準的事,怎麼辦,發個訊息說一下?
不了吧,說了更令人誤解吧。
她又閉上眼睛睡覺,然後她又想到:“話題儘了,也不緊要,吻我至淒冷的深宵…”這令人誤解的歌詞!
分享什麼不好,分享一首情歌,還是一首孤寂的情歌。
發個訊息吧,萬一他誤會了呢?
萬一他冇誤會呢?
完了,這覺睡不好了…林清禾煩躁地抓了抓頭髮,糾結著發不發訊息。
半晌,她終於決定還是發個訊息解釋一下。
你不要誤會了,我冇什麼其他意思,你彆多想啊。
就隻是覺得這首歌好聽想分享一下。
她發完訊息,躺下,閉上眼睛。
又想,他會誤會什麼啊?
萬一他問誤會什麼要怎麼回答?
要不把訊息撤回?
撤回吧。
林清禾又打開手機,長按剛纔那條訊息,冇有“撤回”這個選項了。
什麼啊,己經過了兩分鐘了嗎??
她長歎一聲,我為自己挖了個坑。
不想了,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