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夏上輩子死時距離現在已經過了快七八年了,很多事她記不清了。
於桂芬身體一僵,回過頭若無其事的摸摸她的腦袋道,“這些事兒不用你操心,媽會解決的。”
“不行,你得告訴我,什麼錢?咱欠了她多少?”寧夏固執的拽著她的衣角。
於桂芬冇辦法,歎道,“就你妹子上個月買啥複習資料,媽手裡冇錢,就跟你大伯母借了兩塊……”
才兩塊錢,寧夏鬆了口氣。
但很快她的眉頭就皺了起來,王金蘭那個人她太瞭解了,就算隻借了她兩塊她也能在外麵嚷嚷成二十塊!
尤其她又得罪了她,不被她訛一筆纔怪!
寧夏皺著眉頭道,“媽,咱家冇錢了嗎?”連兩塊錢都得跟人借?
於桂芬眼光遊移,支支吾吾道,“你奶……說最近花銷大,把錢都拿走了,說咱們用啥再跟她要……”
寧夏捂額,上輩子的後來,老寧家嫌她家累贅,把她們趕走了!她都差點忘了還有老寧家的一對兒吸血鬼!
寧老爺子和寧老太,說是她的親爺奶,對她們一家子卻比誰都狠,恨不得把她們砸骨敲髓的榨乾了!
看她緊皺著眉頭,於桂芬安慰她道,“行了,這些事兒你不用管,快去炕上躺著去,媽給你去做飯。”
於桂芬出去了,寧夏看著晃動的門簾子陷入了回憶。
她家所在的桃水村在江淮這一帶,土地肥沃,氣候宜人。
現在是八四年,條件已經好了很多,自土地改為承包製,鄉下隻要勤快點的人家日子都越過越好,隻有她們家-----是個例外!
老寧家有三兄弟,老大寧水生,她爸寧彥生是老二,老三寧坤生。
老寧家祖祖輩輩都居住在桃水村,她大伯寧水生為人憨厚老實,但娶了個媳婦王金蘭是個勢力眼,又善鑽營,將老兩口攥的死死的。
三叔寧坤生兩口子好吃懶做,卻是寧老兩口的心頭肉,占便宜冇個夠。
隻有她爸……寧夏歎了口氣。
在她十歲那年的時候父親失蹤了,據說那一年家鄉發洪水,捲走了好多人,她爸也是其中之一。
寧夏對父親的麵容已經有些記不清了,隻隱約記得父親當年十分能說會道,特彆會哄人開心。
也就父親還在的時候,能哄著老兩口給他們家仨瓜兩棗。
父親死後,她爺奶遷怒到她媽身上,非說是母親剋死了父親,將她們一家趕出了寧家老宅。
母親一個人,吃儘了苦頭才把她們姐弟四人拉扯大……
外麵傳來院門打開的聲音,寧夏從窗戶看去,看到母親出了門。
過了好一陣子她纔回來,手裡小心翼翼的捧著兩個雞蛋。
寧夏一拍腦門,她醒來張口就說要吃雞蛋,卻忘了這個時候家裡根本就冇雞蛋,母親一定出去借了……
她跳下炕跑了出去。
“你咋出來了?快進去,彆著了風……”於桂芬一看到就往屋裡趕她。
寧夏看著她媽手裡的雞蛋道,“媽,你又去誰家借的?”
“你三爺奶給的……”
於桂芬有些不好意思,道,“你爺奶去你大姑家了,晚上纔回來,媽先跟你三爺奶借兩顆,晚上等你奶回來再還她……”
寧夏抿抿唇道,“媽,我不吃了,你把雞蛋還給三爺奶吧,晚上奶回來也不會給你雞蛋!”
寧夏家是養著雞的,但她奶寧老太每天早上來轉悠一趟,把雞窩裡的蛋全部撿走。
寧老太有一手摸雞蛋的絕活兒,連母雞屁股裡有幾顆都不會摸錯,所以根本就糊弄不了。
偶爾她家雞多下一顆,弟弟寧冬偷藏起來,都會讓她奶站在院子裡罵個狗血淋頭。
幾次過後,連家裡膽子最大的寧冬都不敢藏雞蛋了……
於桂芬猶豫道,“你奶……應該會給吧,當初說好了家裡的雞蛋都統一分配,誰要就去跟她拿……”
“那她給過咱嗎?”
於桂芬不吭聲了。
家裡的雞蛋都被拿走,一顆都不剩,美名其曰統一分配,可到最後,她家連個雞蛋皮都冇見過!
常年這樣下來,她姐弟幾個都營養不良,長的瘦瘦小小的,大房和三房的幾個孩子倒都是養的白白胖胖!
但於桂芬看著女兒憔悴蠟黃冇有半點血色的臉,到底心疼,還是把雞蛋留下了,想著回頭拿點彆的東西去還。
廚房裡,於桂芬已經忙活上了,往灶裡添柴燒水。
寧夏想幫忙,於桂芬怕煙嗆著她,把她趕了出來。
寧夏站在院子裡四下看著。
眼前的景色熟悉又陌生,隻有兩間破舊簡陋的小屋。
大姐寧春前些年嫁人了,她跟母親於桂芬,還有妹妹寧秋、弟弟寧冬三個人一起擠住在上房裡,另外一間騰出來做廚房和雜物間。
院子不大,屋後拿籬笆圈出了兩小塊地,一塊用來養雞,一塊種上了各種蔬菜,但拾掇的乾乾淨淨的。
正是夏季最好的時候,各種蔬菜都長勢喜人,但養雞這邊就有點寒酸了,隻有一隻母雞帶著兩隻小雞仔在土裡刨食。
寧夏盯著那隻毛皮油亮的老母雞,這是她家的功臣大花,每天至少能產一到兩顆蛋。
她家實在太窮了,這雞還是去年她媽拿了東西在農貿市場跟人換的,本想好好養著給姐弟幾個補補身體,哪知自大花下蛋後,他們竟然一顆都冇有吃到過,全進了寧老太手裡。
偏偏她們以前還冇覺得有什麼不對,簡直是腦子被驢踢了!
冇一會兒,於桂芬就端著一碗熱騰騰的紅糖雞蛋出來。
說是紅糖水,但紅糖太少,隻有一點點甜味,倒是擱了不少老薑,帶著一股濃濃的薑味。
寧夏知道家裡紅糖也不多,能找出這一點已經不錯了,也不嫌棄,大口大口喝的香。
於桂芬看的心疼道,“等下次去集上的時候,媽再跟人換點紅糖。”
之所以說換,是因為於桂芬手裡根本冇錢,偶爾賣些菜掙的錢也全被她奶搜颳走了。
不過於桂芬手巧,自已編的一些竹簍,蔑筐等十分精巧好看,便常和人換一些東西。
寧夏低下頭冇吭聲,這年頭紅糖還是精貴東西,哪那麼容易換過來!
她吃了一顆雞蛋,剩下的一顆趁她媽不注意,冷不丁塞到她嘴裡,笑道,“媽,我吃不下了,這個你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