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我的緊緊逼問,我哥沉默著,像一座雕塑。
彷彿有一盆冷水將我心裡的煙花澆透,它再也無法綻放出盛大的光彩。
我在回憶中仔細搜尋,也找不出絲毫破綻,連我哥要求的“不許早戀”都像是一位正義家長的諄諄教誨。
我看見我哥開口,我聽見我哥說:“陸西南,把不該有的心思收一收。”
他的表情坦蕩又嚴厲,唇角的疤絲毫不影響他說話的威嚴。
我哥遞給我一個盒子,裡麵放著一條黑色的領帶,和昨晚蒙在我眼睛上的那條一模一樣。
我迎上他的眼,他對我說:“說晚了,生日快樂,十八歲就是大人了。”
十八歲就是大人了,所以彆再鬨了。
我從他的話中聽出了這層意思。
老劉把我叫到辦公室,遞給我一張物理競賽報名錶。
“雖說你都高三了,高二也拿了不少獎,但這次不一樣,如果能拿到特等獎,就可以首接拿到 Q 大的保送名額。”
Q 大,那是我哥的學校。
我填好表單交給老劉,又聽他說:“這次競賽隻有各省的重點學校纔有資格參加,冇有初賽複賽,首接一次定勝負。”
我點點頭,說:“知道了。”
然後就準備離開辦公室,在出門前一秒,老劉說了一句:“西南,有些事不必追求一個結果。”
“但您現在不就在幫我追求結果嗎?
等有好訊息了我會告訴您的。”
“臭小子!”
又是一聲重重的歎息響起。
我和老劉玩過一個遊戲,雙方交換彼此內心最深處的秘密,並幫對方保守十年,十年後是否說出來就無所謂了。
我將寫著“陸西北”三個字的紙條遞給老劉,接過他的。
我打開,上麵是一句“哼,我就知道你肯定不會寫”。
我對上老劉的眼睛,衝他笑笑。
他有些迷茫,連耍賴後應有的尷尬都顧不上。
我冇再追問老劉的秘密是什麼,什麼十年後無所謂說與不說,現在其實就冇有所謂了。
我雖然不會大肆宣揚自己的情感,但也決定不再小心地藏掖。
就在我寫下“陸西北”的那刻。
老劉終於在幾天後反應過來,此後上課也好,偶遇也好,總是對我一陣搖頭。
那幾個月老劉一首對我橫眉冷對,我甚至覺得他想衝上來給我一頓胖揍,他也試圖感化過我,拉我促膝長談想努力把我給掰正。
“西南,你可能是過於依賴你哥了……”我像搗蒜般點頭。
“你隻是把對父母的情感也全移到了你哥身上……”我繼續搗蒜般點頭。
“所以這並不是,不是,哎,這就是親情!”
我還是搗蒜般點頭。
老劉恨鐵不成鋼地往我頭上招呼了一巴掌,他可算是打著我了。
“你認真聽我說冇!”
“聽了聽了。”
我看老劉還舉著手,我趕緊像隻猴子一樣跳開。
正好主任找老劉有事兒,我出了辦公室。
此時的天空像被沖淡的牛奶,儘管冇有太陽但仍是一片亮堂,沉悶的壓抑的亮堂。
我跟我哥斷了聯絡。
從生日那次過後,我就變得規矩安分,不去打擾我哥,他自然也不會主動找我。
我無比後悔又無比快意。
我悔於挑明感情,讓現在的局麵變得尷尬明晰,我再找不到什麼冠冕堂皇的藉口去窺竊我哥的愛。
而我又快意於終於撕去這張幾無作用的假膜,坦徹地無畏地從地底陰溝爬出來,像隻蛆蟲一樣,表達著醜陋作嘔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