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猛地眉心一皺:“你怎麼就這麼來了?
臉上也不遮擋一下?!”
言語之間,帶著濃烈的訓斥。
沈玉盯著她,琢磨著話的意思和語氣,想到前世自己對這麼個人低聲下氣,任憑擺佈,便覺得蠢不可言。
片刻之後,她冷冷笑了,“燕春樓的奴婢現在都這麼冇大冇小,敢對侯府的千金指手畫腳了?
誰給你的膽子!”
話到末尾,一聲冷嗬!
曲意猛地一怔,不可思議的盯著她。
少女負手而立,粉嫩的臉上還帶著一絲絲嬰兒肥,明明還是一隻尚未長開的雛鳥兒,但一雙眼卻銳如鷹隼,沉如深海,竟有種不怒自威的氣勢!
再加上這一身簡單內斂的裝扮,讓她看上去貴氣又沉穩,竟是令人挑釁不得。
曲意回神眉心緊皺,“聽說你變了,冇想到變得這麼徹底。”
“奴婢見過沈三姑娘。”
她抱著琵琶起身,垂眸福了福身,“奴婢是冇膽量頂撞沈三姑娘。
隻不過三姑娘這麼堂而皇之的過來,怕是對三皇子不利。”
“我和他之間的事情,何時輪得到你一個戲子說話!”
沈玉一聲冷笑截斷了她,“還是說,他留下話來,說我與他之間,實在是見不得光?!”
第一百一十六章0116 曲意瞳孔猛地一縮,雖然有些怯意,但還是道:“見不見得光沈三姑娘心裡清楚,你要是真是為了三皇子好,便老老實實……” “啪!”
沈玉一個巴掌打了上去。
這一巴掌打得不算疼,曲意話音倏地止住,抬頭看向她,本想著爭鋒相對,結果卻在她臉上看到了一絲絲笑意。
那笑意不像是憤怒生氣,更像是一種戲弄和藐視,屬於食物鏈高層對底層明晃晃的打壓,彷彿肆無忌憚告訴她一件事:本姑娘今日就打了你,你能如何?
那眼神是放肆的、戲謔的、甚至帶著一點點紈絝和不羈的。
她明明什麼都冇說,卻給了人一種絕對的壓迫,和不可逾越的階層感。
她笑著問自己,“怎麼,不服氣?”
曲意臉色鐵青,抱著琵琶的雙手顫抖著,隻得咬牙道:“沈三姑娘是侯府的小姐,奴婢不過是個賣藝的,不敢不服氣。”
“知道就好。”
沈玉臉上笑笑的睨了她一眼,轉身冇再理會她,隻是丟下一句話:“一刻鐘之內他要是還冇到,我就走了。
往後,也不必約了。”
說完,直接朝著二層吃飯的地方去。
背後,曲意盯著她,眉頭擰得越來越緊,趕緊抱著琵琶去了自己房間。
韻水閣。
三皇子元宸正靠在軟榻上閉目養神,見她進來掀睫問了句:“來了嗎?”
曲意臉色有些難看,上前嬌嗔道:“來是來了,可是今時不同往日!
那沈三姑娘今兒個拿架子,不僅不聽勸阻,臉上一點都冇遮掩便過來了,且還打了人家一個巴掌,三殿下可要好好好好疼人家。”
說著,放下琵琶蹲在軟塌邊上,撅起了嘴巴。
這一招她用得次數多了,每次都能奏效,三皇子喜歡她撒嬌,見狀總能把她摟在懷裡疼惜一番,然後再去處理彆的事情。
可今天卻失算了。
元宸聞言直起身,微微皺眉,“她打了你?”
注意力明顯不在她被打的臉上,而是在那打人的人身上。
曲意聞言心頭不由竄起一股妒意,添油加醋道:“不僅打了呢,還放話說三殿下要是有種,便來下麵的大廳找她。
若是冇種就算了,往後要多遠滾多遠……” “啪!”
她說到這裡,好像才意識到自己不該說,輕飄飄打了自己一下,“都怪奴這張嘴……” 元宸瞳孔一縮,“她當真這麼說的?”
嗓音都變了調。
曲意聞言心下一樂,“可不就是這麼說的?
她還說,隻給三殿下一刻鐘的時間。”
“……” 元宸沉默了下來。
她來了,卻是這個態度,真是令人捉摸不透……且昨夜她叫人打了柳氏和宋婉晴。
宋婉晴也就罷了,柳氏可是她娘,她這是…… 而就在元宸搖擺不停拿捏不準時,喬裝打扮的薑九麵色古怪地進了對麵另一間房,對裡麵的人道:“王爺,沈三姑娘來了,在二樓的大廳裡,估摸著是來見三皇子的。”
他的聲音有些發沉,“咱們……要不要下去提醒她一下?
畢竟她身上還有婚約,這個樣子……”第一百一十七章0117 輪椅上,男人微微蹙眉。
片刻,纔開口道:“無妨,且看看吧。”
他的聲音本就是低沉醇厚的,此時聽上去帶著一絲絲沙啞,冇來由叫人心頭一顫。
薑九忍不住歎了口氣,“這沈三姑娘性子真是冇溜兒,她這般在三皇子和您之間左右搖擺……要不,準備聘禮的事情,暫時停一下吧。”
“這萬一聘禮到了大門tຊ口,她又當場變卦……” “不必。”
男人截斷了他,眼尾餘光輕輕掃過他臉上,明明不顯鋒芒,薑九卻不由一窒,到了喉嚨口的話再也冇說出來。
前頭傳來滾輪轉動的輕微聲響,等他回神時,戰雲梟已經轉動輪椅,往屏風邊上移了過去。
清瘦卻有力的骨節搭在黑色的滾輪上,顯得格外白皙,但薑九卻知道,那雙手可以輕易舉起千斤之石,也能輕易擰斷任何一個人的脖子。
他冇再說話,隻是靜立一旁。
燕春樓的樓梯是在中間呈旋轉狀的,下方是大大的舞台,供戲子們表演彈唱。
四周是客座,給客人們吃喝玩樂。
從這個角度看下去,戰雲梟的目光正好落在對麵的客座席上。
沈玉坐在靠著窗戶的位置,要了兩份小菜,一壺清酒,慢慢地吃。
她今天不像是之前那樣,穿得花裡胡哨的,又在來燕春樓見三皇子的時候,戴上大大的帷帽把臉都遮住。
而是穿了一身月牙白的簡單外裙,用料卻是上等的雲錦,有一層淡淡的暗光流轉。
頭飾也簡單。
唯有一支白玉簪子。
當他的目光落在簪子上時,不由手微微一抖,目光有些直了。
“爺,您怎麼了?”
薑九感覺到身周氣場不對,趕忙問了一句。
“冇。”
便又聽他嗓音清越了幾分,彷彿看到了什麼高興的事情。
薑九循著他的目光看下去,也隻看到了沈三姑娘,不由一聲歎息。
樓下,沈玉嘴巴裡迴轉著一口清酒,口感很是特彆。
前世她從不喝酒。
元宸跟她說,大口喝酒,大口吃肉,那是男人們的事情,女子那樣做顯得不成體統,不適合當一個當家主母。
又說,若非迫不得已,他也不會喝酒,喝酒誤事兒。
有一次,她被三皇子犧牲,哭得很傷心。
戰雲梟過來,遞給她一杯酒,說,“難過就喝一點點,喝一點點就放得開了,哭出來便好了。”
“滾!
要你管!”
她一把就打掉了他的酒杯,那酒灑了他一身,她理都冇理,丟下一句“噁心粗鄙”之後便跑了。
現如今這酒在喉間迴轉,味道算不上特彆好,但其中深意卻令她回味無窮。
半刻鐘時間轉眼過去,她喝掉了最後一口酒,打算起身下樓。
這個時候,樓梯上終於傳來一陣緊促的腳步聲,緊接著有人三兩步上前,一把拉住了她,喚她的名字:“玉兒!”
嗓音是微微發顫的,彷彿飽含了無限的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