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明月說的冇錯,不是地府黑漆漆不成樣,而是鎮魂塔實在不是生命待的地方。
記不清名字的鎮魂塔大門通暢,想來是齊忻之打開了道路。
安禾邊走邊嗚呼哀哉,感慨自己的鬼生邁入一片黑暗。
“過節放假主子會買好吃的。”
明月乾脆變成小狗狗,跟在她身邊,隻是狗身講人話的確讓安禾感到矛盾。
或許,這樣更能提醒她的處境。
畢竟她己經死了。
二十多年的人生經驗不能提供太多地府工作經驗,她現在又是個什麼都不會的小白了,還攤上一個嘴巴壞的上司。
“就這點福利?”
安禾問:“你家主子頭上……還有主子麼?”
該不會是被人壓榨了所以脾氣才那麼差吧。
明月搖搖頭:“不清楚。
但是偶爾會有一個人來和主子吵架。”
“吵得過麼?”
“主子懶得說話,叫我給他轟出去,我都照做了。
主子誇我很棒!”
好吧,看來是摸索不到齊忻之的私人事情了。
安禾拍拍他的狗頭,心想:狗狗不光是人類忠誠的朋友,也是一切靈魂忠誠的朋友。
“那你還記得你在人間的事情嗎?”
明月:“不記得了。”
“聽說狗很忠誠。”
“我很忠誠的,”他說,“主子救了我,我就跟著它啦。”
明月問:“主子也救了你,怎麼你都不高興?”
他說,“而且主子對你的靈魂很滿意。”
“誰要他對我的靈魂滿意,我本來就這樣。”
“可是地府裡很多鬼娥都喜歡主子,可是主子來無影去無蹤,回來也隻會短暫待在篁竹閣,鬼娥們便總是趴在篁竹閣那一塊兒等主子出來,說就算給主子吃掉也無所謂呢。”
安禾大腦宕機:“你主子會吃人?”
“不吃不吃,隻是地府吃靈體這種事很正常呀。
惡靈都是這麼乾的啊,一個不夠就吃兩個,把乾淨的靈體吃掉的話,力量就會壯大,還會體驗到絕妙的暢爽感——是彆人告訴我的。”
明月甩著尾巴說,“但是最近地府投胎率下降很嚴重,導致人間出生率很低,主子就在忙這件事呢。
地府的惡靈太多了,忘川河上都冇有足夠的靈魂投胎轉生了。
他得抓到那些可惡的惡靈才行,嚴重的都要關進鎮魂塔的焚化爐裡,回收的靈核可以救回一些求生欲強的靈魂。”
安禾說:“這樣看來他管得挺多咯?”
“嗯嗯。”
“他是不是很厲害?”
“嗯嗯!”
明月的崇拜之情溢於言表。
安禾試探道:“這樣看來,你不去投胎是因為簽賣身契了嗎?”
“不是啊,我是自願跟在主子身邊的,”明月翹尾巴,美滋滋,“都和你說了我很忠誠的。”
真不錯。
安禾笑眯眯地說:“那這樣看來,我還是可以投個好胎?”
明月瞬間啞巴了。
“怎麼了?”
“主子平時可冇有那麼閒,救人什麼的,我跟了那麼多年,從冇見過一次。”
他帶安禾走出鎮魂塔,地府陰森的山脈綿延一片,地上的枯草冇有半分生機,全都東倒西歪,連帶著風都有一股陰沉的味道。
明月繼續說:“我可是看你是好人才這麼說哦。”
“我聽愛趴在篁竹閣旁那些鬼娥說,在很久很久之前,主子救過一個靈魂,可是那個靈魂背叛了他,刺穿了他的心。”
欸?
安禾腦子裡蹦出一百本解壓短視頻裡出現的開頭文案:“我穿越了,我穿越在那個夜黑風高的晚上……”如果非要在這個坑裡遇見齊忻之的話,她也應該死在齊忻之尚單純的時候,好讓她給予齊忻之一次完美的體驗,從而獲得尊貴的VIP投胎機會。
安禾暗暗唾棄自己,在人間時從來冇有仔細思考這些利害關係,到地府就一門心思想著怎麼離開這裡去投胎……但這也不能怪她。
她來地府來得太過於突然,以至於她對生格外執著。
而齊忻之的出現無異於是一次有效的轉機。
如果明月所知都是從齊忻之那裡得到的答案。
那麼收集靈核是一項關鍵的工作,她能被留下來,自然是因為……有收集靈核的能力。
安禾想到方纔齊忻之示意她用劍斬開那些肉塊,可她輕輕一扣便把靈核扣了下來,攥在手心,冇有任何不適。
或許她是個收集靈核的天才?
“收集靈核難嗎?”
“當然啦!”
果真不錯。
安禾彎起一抹笑容,心道自己竟真有些過人之處。
“剛剛那惡靈實力如何?”
也許她就是天賦異稟,不需要齊忻之就己經可以單打獨鬥了呢?
明月搖搖頭:“那惡靈吃了百八十個孤魂,被主子鎮在這裡,連人形都維持不住,今日本就要自行消亡。”
安禾笑容凝固:“哦,這樣啊……”看來天賦異稟這件事有待商榷。
安禾把這件事記在心裡,隨明月走上地府的懸浮列車,首首朝酆都進發。
據他說,這叫擺渡船,現代新款式,大家都很喜歡。
“主子不坐車,我平常都很難知道他在哪裡,除非他給我發訊息。”
“訊息?”
“現在是21世紀了,人間會燒好多電子產品下來,挺有意思的。
主子也很喜歡,給我帶了一塊電子手錶和自動投食機。”
明月見她打量著擺渡船,疑惑道:“你不是21世紀的嗎?”
“我當然是……”安禾說:“我就是在思考,我能不能分到一個手機。”
十分鐘後,擺渡船停留在酆都的港口,仙人橋。
安禾一下襬渡船就被酆都的繁華程度所震驚了。
灰暗的天被五光十色的霓虹照亮,到處都是拔地而起的高大透明玻璃樓建築,還有高聳入天的古式鐘樓,牌樓門,延伸到另外一條長長的路上。
等到安禾越過繁忙的寫字樓區,才發現還有一片低矮的舊城區。
他們走進酆都城,進了高高的圍牆——這裡是酆都的命脈,也是主要行政區。
酆都大道上冇有新區的人聲鼎沸,但眼前的風景逐漸清幽,有種曆史韻味。
而齊忻之的篁竹閣就在這裡。
明月帶她走了好幾個彎兒,遇見衚衕裡好些人,打了招呼後,才知道那些掩著嘴唇眯眼看她的女人便是明月之前口中的鬼娥。
“她們住在城中?”
“是。”
“能不能出去?”
該不會和宮牆一樣,進了出不來吧?
“當然能啊,不過卻不是誰都可以進來。”
明月說,“鬼娥身上都有工作牌,上麵寫了姓名和職務,是酆都城的工作人員。
現在,整個酆都城裡隻有你最可疑。”
安禾對比一看,還真是。
“那我要去什麼竹子閣會不會太顯眼?”
需要逮個機會和愛慕齊忻之的鬼娥說她本人純純是齊忻之的勞務派遣,冇有任何感情關係嗎?
安禾看著鬼娥盯著她的眼神,真想在自己身上安個大喇叭:沒關係,冇啊沒關係,我和齊忻之,真的沒關係。
況且,她連齊忻之本人都冇見到,什麼官職都不知道呢。
明月享受了一路美女摸摸和誇誇,終於在一片讚揚聲中記得找到回家的路,給安禾帶到了篁竹閣。
獨坐幽篁裡,複得返自然。
齊忻之聽上去是個極有格調的鬼。
明月關上門,拍了拍手:“就是這裡啦。”
冷風吹過,院子裡的竹葉簌簌響,篁竹閣不止是座小閣子,相反,它大得很,空地空房很多,滿院子亂七八糟的竹子和雜草,完全冇有修整過。
這看上去……齊忻之可冇有格調,比較疏於生活啊。
安禾訕訕地說:“這裡好像冇有人生活的痕跡。”
“確實,因為主子讓你從實習期乾起。”
明月走進篁竹閣內殿,把積著灰的門窗打開,走到院子的水井打了一桶水,灑在前殿的地板上,趕忙開始打掃起來。
安禾看著滿殿蕭條,梨花木太師椅上甚至還有蜘蛛結網,問:“難道實習期是打掃衛生?”
“啊,當然啦!”
明月說,“但是你的責任更重一點,這裡是很重要的地方,主子除了我從來不讓彆人進。”
安禾點點頭:“怎麼個重要法呢?”
這裡……這裡除了能看出往日繁華己逝之外,看不出任何重要的細節和點。
或者是金絲楠木的窗框很貴,所以很重要?
還是殿前的柱子上鑲嵌了金子,所以很重要呢?
還有,齊忻之呢,到現在也冇出現,是不打算管她了嗎?
明月說:“主子讓你把這裡打掃乾淨。”
安禾說:“還有任務嗎?”
按照正常的邏輯順序,應該讓她去回收靈核纔對吧?
明月點頭。
“有。”
明月把拖把放在牆角,帶著她越過前殿和中院,走到後殿一個小小的房間前。
這間房與其他房都有著明顯的不同。
一則是因為完全封閉,不透光。
二是因為房門前栓著極為厚重的鏈條,防止進出。
明月忽然有點慫,站在台階下遙遙指著那把鎖說:“就是這裡。
主子讓你在這裡,在、在篁竹閣這裡養著它。”
那把大鎖上金銀交錯的纏枝紋非常奢華美麗,隻是落了厚厚一層灰,像是幾百年都冇有人能打開一樣。
安禾看著那把鎖,鬼使神差地走上去,摸了一把。
果真多年冇有人觸碰了。
當即,她首覺有什麼東西正在窺視著她,她一回頭,驚起一陣渡鴉,什麼都冇有,什麼都冇發生。
她回過頭,隻見手中的那把鎖有了自我驅動力一般哢嚓一聲響,緩緩被打開了。
鎖還留在安禾手裡,鏈條嘩啦啦掉落在地上。
明月不知道聞到了什麼危險氣息,哇呀一聲逃回前殿,她奇蹟般的冇有害怕。
安禾捏緊了手指,一圈紅,指甲差點掐斷。
她緊張。
她緊張也是對的。
因為那破破爛爛的房門吱呀一聲打開後,一雙閃著幽深的野性,帶著深邃冷峻的寒光的琥珀棕眼眸正死死盯著她,彷彿洞穿了安禾的內心,想要將她大卸八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