喪事過後,村莊裡瀰漫著一股哀傷的氣息。
小喜的爸爸默默地收拾著行李,他的身影顯得有些疲憊和孤獨。
他背上行囊,邁著沉重的步伐,緩緩地朝著村外走去。
經過橋頭,閒聊的村民齊刷刷地望著他,一男人關切地問道:“你這是要走啊?”
“嗯,俺也要出門打工了。”
小喜爸給在場的男人一一發著煙,微低著頭也點了一支,隨著長長的歎息,一縷煙霧向空中瀰漫。
“家裡出了這麼大事,你自己也想開些。”
一村民安慰道。
“會的,這些天也儘給你們添麻煩了。
不說了,俺要走了。”
小喜爸難過地說著。
小喜爸的身影漸行漸遠,最終消失在村外的道路儘頭,留下村民們議論紛紛。
“發的煙還不孬來。”
老頭仔細打量著手裡的煙。
“人家就是個溫包,掙不了幾個錢,還儘抽好煙。”
“人家也可憐呢。”
一男人同情地說道。
“可憐啥,趕緊跑回去摟情人去了。”
村民們一個勁地聊著,樂得哈哈大笑著。
隨後那幾天,村子裡仍傳播著鬨鬼的各種版本。
曉麗、曉燕還有幾個小男孩跟雯雯聚坐在家門口的木樁上。
曉麗扯著嗓門說道:“告訴你們件事哦,俺媽說,昨天晚上經過小喜家門口時,隔著大門就聽到裡麵有小喜和他媽媽說話的聲音,還傳出咯咯笑的聲音,當時俺媽就嚇得拔腿就跑。”
“說到這,俺也遇到了點事,昨個黑了,俺從他家門口走,俺是跑過去的,老是感覺後麵有人跟著,好像看到一個白影飄過去了。”
浩浩認真地說道。
“啊!
俺媽說昨天是小喜媽媽頭七什麼的,到底是啥,俺也不清楚,聽說這天死去的人會回魂。”
曉燕也恐慌地說道。
“你們就是膽小,俺纔不怕呢。”
萌萌得意地說道,“有鬼俺也能給他打跑。”
說著,拉了手裡的彈弓,往小喜家的方向射去。
“吹牛!
你真遇到了,跑得最快。”
曉麗不屑地說。
“有本事,咱們今個晚上就一起到他家門口玩,你們敢嗎?”
浩浩提議道。
大家此刻都不由自主地轉向沉默不語的雯雯,曉麗說道:“俺是冇問題,主要雯雯敢不敢來?
她是最膽小的。”
雯雯並不想大家看出她內心的脆弱,故作鎮定地回答:“冇什麼不敢的!
你們來俺就來。”
“好的,就這麼說定了,晚上誰不來誰是小狗!”
萌萌說道。
到了晚上,吃完晚飯,天一黑,就聽到萌萌大聲呼喊著:“曉麗、浩浩、曉燕、雯雯你們快出來啊。”
媽媽聽到外麵的呼喊聲,催促著雯雯:“外麵誰叫你呢?
要出去玩快點去,彆搞太晚。”
“嗯。
是萌萌他們。”
對媽媽來說,雯雯出去玩是件好事,跑出去和小朋友一起玩,之前的恐懼說不定也慢慢克服了。
再說,村莊裡,晚上也冇有什麼娛樂活動,隻要不是陰天下雨,各家吃完晚飯也習慣地在村頭站著聊天,雖然冇有路燈,在月光的映照下,夜晚也顯得格外的明朗。
雯雯他們如約來到小喜的門前,此刻也隻有他們幾個孩子坐在附近的木樁上,萌萌時不時做出誇張的表情,故意地講述著各種恐怖的事情。
“聽說鬼是冇有五官的。”
浩浩說著指著自己的臉做著恐怖的表情。
“冇有腿,是飄著的。”
曉麗蜷著自己的雙腿說道。
“會附身、會纏著人的。”
曉燕說著又裝作顫抖地抱著雯雯。
“還有它的眼睛是陰森森的。”
萌萌故意在最後幾個人加重了語調,放慢了速度。
雯雯看著他們一個個說話表情,感覺特彆的陌生,隨後身體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顫。
他們聊著聊著,突然浩浩起身,指著小喜門口一棵小矮樹,故作驚恐的表情大喊道:“快跑,你們看那邊是什麼?
俺看到鬼啦!”
那堆樹看上去,確實像個黑衣人蹲在角落。
雯雯剛跑起來,就狠狠地摔進了麵前的坑裡,等她緩起神來,曉麗他們早跑得無影無蹤了。
終於爬出了坑,雯雯心臟蹦蹦亂跳,緊張地環顧著西周,腦子裡,全是恐懼的幻想,全身水淋淋的小喜,陰森森地望著自己。
雯雯努力抬起發軟的腿連哭帶跑離開了現場。
“咱們是不是過分了,雯雯肯定嚇壞了。”
曉麗擔心地說道。
“哈哈,雯雯一定是嚇壞了。”
浩浩還在為成功捉弄了雯雯而得意。
“點子是你出的。
真嚇出了好歹,你是罪魁禍首。”
萌萌憤憤不平地說道。
“你們也一起參與了,誰也彆說誰。
好像點子俺出的,就冇你們什麼事似的。”
浩浩辯解道。
“那咱們一起去看看雯雯,去道歉吧,確實做的過分了。”
曉燕提議道。
“俺不去,誰讓她是膽小鬼,有啥害怕的呀?
還真相信有鬼!”
浩浩頓感無語。
原來下午,幾個孩子約好晚上彙合後,雯雯媽正好過來,雯雯也跟著先行離開了。
剩下幾個孩子繼續坐著,浩浩靈機一動,想出了一個餿主意。
“俺有一個想法,你看剛纔雯雯樣,明明膽子小,還不承認,晚上咱們要不一起嚇嚇她?
也算給她練練膽。”
“怎麼嚇?”
曉麗好奇地問道。
聽完浩浩的主意,其他幾個孩子也是純粹覺得好玩,就一起來到了小喜門口的木樁前。
幾個孩子從家裡拿來了大鏟子。
“挖寬點、挖深點。”
他們幾個邊挖,邊開心地聊著雯雯掉坑的樣子。
很快他們挖出來一個又大又深的坑,隨後又找來很多細細長長的木棍,上麵鋪了一層塑料布,隨後再把泥土鋪了上去,一個完美的陷阱就做好了。
後來就出現了之前的一幕。
雯雯哭著跑到了家,腿也摔破了,主要臉色嚇得發紫,說話也語無倫次。
媽媽今天正好因為家裡瑣事在跟雯雯爸爭吵著什麼,看到哭哭啼啼的雯雯,馬上氣不打一處來,道:“你是乾嘛了?”
此刻曉麗、曉燕他們出現在雯雯家門口,浩浩雖不情願,也跟著一起過來了,“你不是不來嗎?”
曉麗斜著眼問道。
“能不來嗎,不來以後你們還跟俺玩嗎?”
浩浩無奈地說道。
“雯雯,你冇事吧?
俺們是跟你鬨著玩的。”
浩浩趕緊向雯雯解釋著。
雯雯不想搭理他們。
曉麗他們把事情的原委原原本本向雯雯媽媽講述著,聽完,雯雯媽媽也批評教育了他們,“你們這樣會把人嚇死的,做事冇有輕重。”
隨後又把目光轉向雯雯,生氣地說道:“你也爭氣點,彆遇到點事就哭哭啼啼,多大了。”
“不不,俺們錯了,”曉麗連連道歉著。
曉燕望著雯雯腿上的血跡,更是自責的不得了,幾個孩子都很內疚,趕緊找來酒精幫忙清洗著,雯雯痛得眼淚首流。
曉麗、曉燕他們回到了小喜門口,很快把坑重新填平,“雯雯媽媽說得對,萬一是個老人從這邊走掉進去,咱們都完蛋了。”
那晚浩浩回到家,就被爸爸用皮帶狠狠揍了一頓,村子就這麼大,浩浩的叫喊聲,清晰地傳到了雯雯的耳朵裡,也算心理平衡了一些。
萌萌聽到浩浩的慘叫,偷著樂起來。
“你彆笑人家,你是不是也帶頭了?”
“那你失望了,還真不是。”
萌萌講述著:“都是浩浩出的點子,俺就是挖了幾下土,嚇唬雯雯的事也是他乾的。”
“那就好,又擔心是你惹出來的事。
以後這種事不要參與。”
以前村裡一群孩子總是萌萌衝鋒陷陣,媽媽為萌萌這次終於退居二線放鬆了一口氣。
曉麗媽媽教育著:“以後這種事不要再發生了,出了事都跑不掉,彆給自己找事。”
曉燕回去講述著今晚的事,媽媽卻笑得合不攏嘴:“雯雯這小孩不行,膽小得很,你們這事還蠻好笑的。”
說著哈哈大笑起來。
本身雯雯就有點柔弱,又曆經近期的種種,接下來幾天,在很多事上都顯得唯唯諾諾。
遇到點事情,被媽媽責罵幾句就哭哭啼啼。
媽媽想到女兒,為什麼性子這麼懦弱?
為什麼彆家的孩子性格可以很開朗,遇事很勇敢,而自己的孩子就退退縮縮?
引爆媽媽情緒崩潰的導火索終於發生了,臨近睡覺前,雯雯拉肚子,“媽,我肚子痛。”
“是要大便嗎?”
“嗯。”
“那就去茅廁呀。”
因為村莊的茅廁都是建在大門外,外麵冇有路燈,媽媽把手電筒拿來,雯雯還是遲疑著始終不願出門。
“你去不去了?”
“你跟俺一起去吧。”
“多大的小孩了,誰家小孩上茅廁還要大人跟著。”
“冇有感覺了,肚子不疼了。”
雯雯因為不敢自己出門,硬憋著,回了房間睡覺。
媽媽看見雯雯房間的燈一首冇關,“要睡覺就關燈啊!”
“等一會兒就關。”
“臭臭的,你是不是拉了?”
媽媽掀開被子,雯雯己經忍不住拉在了床上。
情緒瞬間爆發,接著就對著雯雯不斷地責罵。
“你怎麼就這麼冇用啊!
俺咋就生了你這個冇出息的。”
“你除了每天要死不活的,你還能乾嗎?”
“人家小孩都冇事,就你一天天膽小,你丟不丟人?”
“真有鬼,就把你帶走吧,看了都煩!”
“要死就早點死,彆讓俺看著心煩。”
……媽媽越說越激動,說出的語言也越來越傷人,雯雯一聲不吭,心情很沉重。
怕媽媽不開心,邊聽著叨叨,邊自己換衣服,並用很不熟練的動作更換著被單。
本己睡著的弟弟,從房間裡露出腦袋,不敢上前,生怕媽媽的怒火再燒到自己身上。
媽媽聲音越說越響,拽著雯雯,就把她推出了門外,“俺看鬼今天是不是能把你吃掉。”
雯雯靜靜地站在門外靠著牆,內心充滿了恐懼,眼淚首流卻不敢發出聲音,因為她之前聽曉燕說,晚上不要在黑夜裡哭,會招來鬼的,雯雯眼睛緊緊地盯著黑暗的西周,也不敢眨,今晚是個陰天,可冇有之前月光下的明朗。
夜格外的黑,雯雯看到周圍的物件,不管是遠處的大樹還是近處的壓水井似乎都在移動似的,雯雯不敢動,死死地盯著周圍,生怕有東西向自己襲來。
差不多半小時後,雯雯被叫進了房間,“看見鬼了嗎?
長啥樣子?”
雯雯不說話。
“也冇見你被鬼吃掉啊!”
“明天晚上非得讓你一個人從橋頭走一走。”
“以後越怕啥,越讓你來一遍。”
“你怕小喜是吧,哪天非得讓你到他墳前走走。”
說著說著,媽媽語言上己經失控了,完全忽略了孩子的承受力,或者根本就冇有想到說這些話與孩子承受的心理不匹配。
“趕緊睡覺!”
這時媽媽己經把床上被單換了一遍,雯雯躺下了,還是遲遲不敢關燈,媽媽走進房間強製性地斷了電,房間裡立馬伸手不見五指。
雯雯的心怦怦首跳,她迅速用雙手將頭緊緊矇住,彷彿要與外界完全隔絕。
腦海中,剛纔門外那似乎在移動的“怪物”的身影不斷閃現,令人毛骨悚然。
媽媽的話也在她耳邊迴盪,讓她不寒而栗。
她彷彿能感受到小喜墳前的陰森氛圍,那是一個她從未涉足的地方,充滿了未知的恐懼。
雯雯的身體微微顫抖著,緊閉雙眼,試圖讓自己平靜下來。
然而,內心的恐懼卻如潮水般湧上,她無法抑製地想象著可能遭遇的種種恐怖場景。
每一個細微的聲音都讓她的神經高度緊張,她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心跳聲在寂靜的房間裡顯得格外清晰。
此刻,陷入了無儘的恐懼之中,無法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