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撚衣香:陰戾權臣寵她入骨 第17章

沈華亭拈著手裡的紅葉,俯身近距離看著她,將葉子在她的臉上拍了拍,似有若無的力量,帶來一絲細癢。

“三姑娘何需謝我,你不是也替你的父兄,安排好了一輛馬車,等在出了京城的路上?”

林舒心頭快跳了兩瞬,瞳仁睜大,這是她讓德叔去辦的其中一件事。

“不止。”沈華亭不緊不慢往下說,“還有連夜轉賣給城南鋪子老徐家的地契,為你的祖母留了半片棲身的莊子。”

“你又挪了為數不少的私錢,收買了教坊司護院王大慶,這筆錢你存進了暗市的錢莊裡,分了四年的期,他們要吃去一筆,但也還留下一大筆,王大慶要想拿到這筆錢,便得一直護著你妹妹林嫣,年滿十五之前,不讓她接客。”

“你也聰明,那王大慶是教坊司王虔婆的姘頭,收買他,比直接收買虔婆更妥。”

“讓本官想想。”

沈華亭微微直了直身,繼續轉著那片紅葉,似思索了一瞬,“你還贈了禮部管這事兒的鄧大人鄧清,兩本林家收藏的前唐琵琶古譜,此人最是癡迷於此。”

“又與你的長嫂支招,教她要避著長公主府的駙馬。”說到這兒,沈華亭眸中又爬上了寒涼之色,笑意深不可測。

林舒緊緊攥著手心,毛茸茸的狐絨捧著一張泛白的小臉,每當她臉色發白,更襯得眉若遠山,唇若含脂,瞧著是分外憐人。

沈華亭的手指落在她頭上,不輕不重地敲了幾下。

“三姑娘這是當我錦衣衛衙門是吃乾飯的?”沈華亭好笑,“這些事兒,你交代給了你林家老管家德叔,他又找了穩妥的人隔天去一樁樁辦妥。若是這眼皮子底下的勾當,錦衣衛衙門也給漏了。我還掌著這個大權作何用?”

“錦衣衛衙門負責清點察查抄家後一切項目。你連夜轉走的那些,一分一毫,錦衣衛都得追拿回來。”

林舒再也站不穩,小臉白得毫無血色,猛地抬起頭——難道她做的這些都白做了!?

“你也不用這般看著我。”沈華亭將她麵上神色儘收眼底,“錦衣衛辦事,事無钜細,查無遺漏。”

林舒慌了,手指揪著一點衣袖擰來揉去,抿抿唇,“太傅…”

沈華亭將那片紅葉,忽然隨手插在了她的頭頂,如同一根雞毛,更襯得林舒委屈巴巴。

他將目光投向了紅葉山下那兩輛遠去的馬車上,“押你父兄的官差是楊家早安排好了的,你以為你安排輛車馬備點銀錢,便能解你父兄之圍,護他們平安抵達海南?幼稚。”

“太傅…”林舒眸子盈盈帶淚,眼裡儘是無措的慌張,伸著小手輕輕拽了拽他的一片棉鬥篷。

沈華亭低頭瞥了一眼,冷笑:“本官可不吃這套。”

“可太傅不是替我父兄安排了車馬……”必也安排了他的人。

說明,他肯出手。

雖然林舒聽了他這番長話,慌得要命,可也冇被他嚇到完全喪失了理智與思考。

要她放低姿態也可以,做什麼也可以,她不想前世的記憶再重來一遍,哪怕是另一種深淵,也好過重蹈覆轍!

“你錯了,本官是以旁的名義做的安排。若是等他們到了地方,才知這一路皆是本太傅安排。你猜猜,你的父兄,尤其是你那位大哥,他們會是何種心情?”

沈華亭嘴角涼涼地一笑,“怕是,恨不得吃的也吐出來?”

林舒怔怔,鬆開了她的小手。

這個人,她真的看不透。

可他卻能看穿一切。

一陣山風裹著冰雪的寒意,將她的紗裙一層層吹起,步搖丁玲搖晃。

林舒噙著淚意,低下頭,“你要…你要如何,才肯幫我?要我做什麼都可以……”

沈華亭朝她靠了一步,兩人間距離緊緊拉近。他抬手攏了攏她的鬥篷,慢慢兒收緊,將她與衣襟一併拎了起來,湊到跟前,逼視著她,道:“你如何會知曉這些,是否又是做夢,本官也不與你再問……你想救你家人,便去做完這件事。”

他的視線越過她的臉,看向遠方山頂的紅葉寺,“三姑娘隻需從這兒,一步一跪。跪著到寺廟門口。需得,夠虔誠。”

他大約數了數,五百個台階?

不算遠。這怎麼能算遠呢。

當年,他可是跪了一千個……

林舒久久望著他的眼睛,遲怔地反應過來,她抿抿唇,柔唇張合,“好。”

沈華亭目光儘數陰沉下來,他鬆開了手。林舒看著高高的山石忽然犯難,小聲:“你能不能先扶我下去…”

沈華亭涼涼的看著她,目光越發陰沉,林舒後悔了,她正打算提起裙子,想辦法跳下去,腰間忽地一緊,眨眼的瞬間,她人已落在了台階上。

冇等她站穩,他人已退開,站在堆雪的樹下,“三姑娘可要叫一堆奴纔來伺候你跪上去?”

“不用了。”

林舒硬著頭皮擺手。

她轉身望瞭望遠處廟宇的飛簷,秀氣的足尖微微併攏,提了一提厚重的裙子,朝台階上跪下來,雙手輕輕合起閉眼,睜時又分開,低頭俯身,拜下去。

鐺——

廟宇鐘聲長響。

“爹爹累不累?”

“爹爹啊不累,舒兒崴了腳,爹爹揹你下山,舒兒腳疼不疼?”

“爹爹,我數了,從山頂到山腳,一共是一千個台階。舒兒要記著爹爹對舒兒的好。將來,替爹爹求一千次,一萬次,萬萬次平安。”

“有舒兒替爹爹求平安,爹爹一定能長命百歲。”

父親,母親,大哥,二哥,嫂嫂……還有嫣兒,淮兒,還有小長豐,還有德叔……信女林舒祈求佛祖保佑,願你們全都平安無事。活下來。

台階上冰雪濕滑,蜿蜒向上,彷彿看不見頭。

才拜了十幾級,林舒便微微氣喘,雙腿發軟,膝上凍得僵麻。厚厚的衣裙也因沾了雪而化開,洇濕了一片。額前散下幾咎柔軟的烏髮,濕濕地貼著麵頰。

可她冇有停下來,再冷,再痛,再累,再疼,她也一級台階,一級台階地向上拜了上去。

——足尖併攏,提裙跪下,雙手合起閉眼,睜時又分開,低頭俯身,拜下去。

林舒重複著這個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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