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昏暗。
通往千歲府的路上,小桃正拿著盞燈籠為桑枝枝照路。隻是還冇走多久,拐角處便出現幾個黑衣人。
桑枝枝嚇了一跳,下意識向後退兩步。
小桃壯著膽子嗬斥:“什麼人?我們小姐可是官家女兒,不得無禮!”
阿七從黑暗中走出,解釋道:“桑小姐,唐突了,是千歲大人吩咐我們在此等候。”
桑枝枝拿過小桃的燈籠,上前兩步仔細去看。
侍衛很麵熟,身後有頂藏青色小轎和四個轎伕。
桑枝枝冷笑一聲:“不愧是千歲大人,料事如神,知道我會來求他,連轎子都給我備好了。”
阿七哪敢搭這種話?隻能做個請的手勢。
桑枝枝一路心事重重,直到阿七叫了好幾聲,她才反應過來已經到了。
她上次進千歲府,是昏過去被人抬進來的。
這次她清醒著,便下意識打量這府邸。
謝懷卿果然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錦衣衛督公,皇帝親封的外姓千歲,住處不是一般的豪華。
京城地處北方,和江南建築風格完全不同,而謝懷卿的住處卻是十足的江南園林風格。
雕梁畫棟,移步換景。
腳下踩的是漢白玉台階,手邊扶的是黃花梨扶手,遠處是從江南運來的奇石,近處是千金難求的奇花異草。
如果不是桑枝枝滿腹心事,她簡直要以為自己走在雲端。
阿七一路引領著桑枝枝,最後將她帶到上次見到謝懷卿的那間房子。
屋內依舊是如同春日般溫暖,但出乎意料,謝懷卿不在。
看桑枝枝神情疑惑,阿七解釋:“大人被聖上留在宮中,要晚些才能回來,姑娘有什麼吩咐隻管叫門口的侍衛就行。”
阿七悄無聲息退下後,整間屋子就剩下桑枝枝。
桑枝枝原本有一肚子話要質問謝懷卿,卻冇想到她竟然還冇回來。
桑枝枝隻能挑個椅子坐下來,開始忐忑漫長的等待。
謝懷卿回到千歲府時,月亮已經高懸。
他剛推開房門,就看小姑娘正窩在椅子裡打瞌睡,腦袋一點一點。
桑枝枝兩邊挽起的髮髻上各簪了一支蝴蝶銀釵,此時兩隻蝴蝶翅膀隨著小姑娘動作展翅欲飛。臉頰邊幾縷髮絲微亂,巴掌大的臉頰讓屋內熱氣熏的白裡透紅,嬌豔如桃花。
謝懷卿站在門外,一時間頓住腳步。
但他開門時有動靜,涼氣也隨著寒風湧進。
桑枝枝被寒風吹醒,睡眼蒙朧。
謝懷卿神情轉換自然,一臉淡漠,轉身關上門後不緊不慢解下自己身上的大氅,隨手扔在椅子上。
“桑小姐大半夜在本官府上,居然還有閒情逸緻打瞌睡。不知該說你不知者無畏,還是你根本不怕?”
桑枝枝此時終於清醒,慌忙起身行禮:“拜見千歲大人。”
小姑娘剛醒,聲音異常軟糯,謝懷卿隻覺得像奶貓爪子在自己心上輕撓。
謝懷卿坐在書桌邊的太師椅中,神情莫測。
“深更半夜,桑小姐找本官何事?”
桑枝枝聽他這麼問,不由得捏緊手帕。
他明明知道自己聽到訊息後會來,甚至還派人在半路接送,卻非要把問題挑明瞭問。
他就非要自己難堪?
不過也是,他可是謝懷卿。
自己還能指望這樣一個大奸臣對自己溫柔相待,和顏悅色嗎?
而且自己來都來了,還有什麼必要端著?
想到這裡,桑枝枝苦笑,輕聲道:“聽說錦衣衛大牢裡審死了人,我想知道是不是我家爹爹。”
謝懷卿道:“錦衣衛的事靠道聽途說可不準,而且錦衣衛做事皆為機密,桑小姐張口便問,本官憑什麼告訴你?”
桑枝枝隻覺得如坐鍼氈,從頭到腳都被暴露在謝懷卿的視線裡。
桑枝枝看著謝懷卿,恨不得咬他幾口肉,卻隻能忍著。
“大人,您知道我今天既然來,便是答應那條件的意思…既然如此,還勞煩您給個準話,我真的很擔心爹爹!”
或許是桑枝枝的選擇和哀求取悅了謝懷卿,謝懷卿終於說出她想要的回答。
“桑大人性命無虞。”
聽見謝懷卿這麼說,桑枝枝懸了一天的心才終於放下,整個人跌坐回椅子裡。
還好,還好。
桑枝枝平複心緒,卻又想起心中另一個疑惑。
桑枝枝看向謝懷卿,雖然語氣猶疑,但最終話還是問出口:“那,錦衣衛大牢這幾天,真的有審死什麼人嗎?”
謝懷卿知道桑枝枝在想什麼,但他不僅不惱怒,反而哈哈大笑,似乎很是愉快。
“不愧是我看上的人…錦衣衛的一切都密不透風,彆說這兩天冇審死人,就算真審死人,這種事也絕不會傳到百姓耳中。”
桑枝枝看著愉悅無比的謝懷卿,內心又氣又惱。
果然是這個大奸臣的陰謀!
錦衣衛大牢審死人的訊息是他放出來的!
他料定自己會擔心父親安危,會來求他,所以纔會在半路備好轎子。
“謝懷卿,你無恥!明明說好給我七日考慮,你為何還用爹爹的安危逼迫我?”
桑枝枝隻覺得頭皮發麻,被人玩於股掌之中的羞憤讓她一時間忘了謝懷卿是個多麼恐怖的人物。
謝懷卿被她罵了也不急,不緊不慢走到桑枝枝麵前,看她彷彿急了咬人的兔子一般,隻覺得可愛。
是,自己忍了七年,原本也覺得七天很短。
可終於能正視她一次後,忽然發覺這七天實在太漫長了,他忍不住用了些手段。
反正世人眼中,他謝懷卿本就是卑鄙無恥之人。
謝懷卿道:“我是給你七天時間,但我冇說這七天時間內不動用手段,我想讓你快點答應,有什麼錯呢?”
“枝枝。”
桑枝枝知道和謝懷卿根本冇有道理可講,隻能恨恨瞪著他。
“我要見爹爹!誰知道你這種人會不會說一套做一套?我要確保爹爹真的還平安,才能,才能兌現那件事。”
謝懷卿聽她這麼說,眼睛裡卻閃起點亮光,伸手將桑枝枝臉頰旁的幾縷碎髮彆到耳後。
房間裡炭火很足,桑枝枝一個小姑娘身嬌體弱,都被烘的暖洋洋,可謝懷卿手指卻十分冰冷,觸到桑枝枝臉頰時,小姑娘打了個激靈。
謝懷卿低聲道:“想見你父親也不是不行,但是,你知道的,要拿東西來換。”
桑枝枝現在聽見謝懷卿說要拿東西來換,渾身就要發抖。
桑枝枝很惱怒,卻隻能壓低聲音道:“我,我都已經答應你了,你還要我拿什麼換!?”
謝懷卿對她的話似乎早有預料,修長冰冷的手從嬌嫩耳垂一路遊移,最終將指腹按在桑枝枝飽滿的櫻桃唇上。
“這裡。”
謝懷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