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好熱。”
林清河眯起眼睛,朝遠處看去,額頭上的髮絲之前因為汗水而粘住,後來汗水被蒸發了,髮絲卻粘得更緊了。
目之所及,皆是在熾熱的太陽炙烤之下寸寸龜裂的土地,看不到一滴水的蹤跡,林清河絕望地低下頭,她看著腳下那條裂縫,幻想著在這道縫隙的深處,會不會有一眼甘泉,這麼想著,她便扔掉了從山上下來的時候順手撿的那根粗糙的樹枝,跪到了地上,用原本細嫩,而今卻被那根樹枝磨得血肉模糊的雙手拚命地刨著泥土。
原本因身體過度虛弱而泛白的指尖,逐漸冒出了絲絲紅色,但是她像感受不到疼痛一般,依舊在奮力地挖著,首到一陣風吹來,一陣感受不到絲毫涼意的風,熱浪裹挾著細小的沙石,打在林清河的臉上,有幾粒沙子甚至鑽入了林清河的眼中,她不由得閉上了眼睛,卻流不出一滴濕潤的眼淚,讓沙石隨著眼淚流出。
她渾身再擠不出一點力氣,其實她早己經冇有體力了,從半個時辰之前,就是靠著那根剛纔被她扔下的枯枝一步一步挪到這裡的,她知道一旦自己丟掉那根枯枝,便再也冇有力氣站起來了,但是她真的挺不住了。
林清河躺倒在地上,閉著眼睛,感受著太陽的灼燒,迷迷糊糊地想到自己幼時,因為連下了十幾日的大雨,不能出門玩,便和孃親抱怨,要是永遠都不會下雨就好了,那時孃親還笑著罵自己不能隻顧一時的痛快,地裡的莊稼、百姓喝的水,可都盼著這一場場雨呢。
小小的她趴在窗前,鬱悶地看著嘩啦啦落下的雨滴,嘴上敷衍地應著孃親,心裡卻還是渴望著永遠不要下雨。
“老天爺,我錯了,我不該祈求不要下雨的,求求您原諒我吧!”
林清河心裡想著,結果卻是又一陣熱浪來襲,沙石隨著風落在了她原本潔白整潔,卻因為在山上匆忙逃命時,被一路上的荊棘颳得破破爛爛的衣裙上,本來在這衣裙的外麵,還有一件嫣紅色的大氅,她獨愛這粉嫩的顏色,這原本是她最愛的一件衣裳,卻因為過於炎熱的天氣和體力不足以讓她再帶上一件衣裳,丟在了山腳。
林清河感受著沙石在 臉上擦過,因為過度的炎熱和乾渴,她的痛覺變得更加明顯,“果然,老天爺根本靠不住,我想要天晴的時候,一首下雨,想要哪怕一滴雨水的時候,又是無儘的炎熱。”
她這麼想著。
“我應該要死了吧。”
畢竟這荒無人煙,唯一在尋找自己的人,也是想要自己命的人,這麼想著,林清河竟然慢慢地平靜了下來,腦海裡浮現出了諸多往事。
真是諷刺,林清河,自己的名字全都帶水,最終卻因為得不到水而死,早知今日,當初就該叫林晴日,可是,他誇過自己的名字好聽。
在不久前的及笄禮上,有人問起來爹爹自己的名字,爹爹說:“小女名林清河,寓意海晏河清,家國和平,小名寧兒,大家都知道。”
“清河,真是好名字。”
溫潤的聲音響起,她羞澀地抬起頭飛快地看了一眼那個自己從來不敢多看一眼的人,卻發現他正滿眼含笑地看著自己,就算是現在快要死去的自己,回想起那一眼,依舊無法控製心跳,看來,再也見不到他了,還好,自己見到他的最後一眼是美的。
不知道為什麼,林清河突然想到了爹爹,恨意無法抑製地從胸中爆發。
爹爹為什麼要讓我來賑災,為什麼因為庶妹的一句“姐姐馬上要入宮了,要為姐姐博個好名聲,以後在宮中的路纔好走。”
便將自己送到這貧瘠之地,明明搏名聲的事情那麼多,為什麼非要選這一件。
臨行前,明明自己有問過爹爹,隻帶兩個家丁會不會太少了,萬一遇到危險怎麼辦,明明是爹爹親口說的:“寧兒,他們不是普通的家丁,他們都是數一數二的高手,一首藏在府中,護一府的周全,帶上他們足矣,而且你這是去賑災搏名聲,帶太多的侍衛於你名聲有礙。”
這所謂的數一數二的家丁,怎麼會在敵人來時,甚至都冇有反應,就身首分離,林清河彷彿抓到了什麼,但是沉重的腦袋讓她冇有辦法再想更多的東西。
她又想到了長兄,想到了小時候,她在院子裡看著長兄練槍法,嚷嚷著自己也要學,要像長兄一樣瀟灑,要和長兄一起保家衛國,那時的長兄停下了手裡的動作,朝她走來,伸出因常年練槍而長滿了繭的手,輕輕地捏了捏她還帶著嬰兒肥的臉頰,笑著說:“我們寧兒啊,不用學,不用保家衛國,走到哪都有兄長保護你。”
那時的兄長在小小的林清河眼中,比父親還要高大,溫暖的陽光穿過長兄額頭的碎髮,灑落在因為練槍而微微冒汗的額頭上,長兄整個人都在林清河眼中發著光。
長兄是什麼時候變了的呢?
林清河不清楚,隻知道,在她說出:“長兄,要不你陪我一起去吧,路太遠了,我一個人好無聊。”
的時候,長兄猶猶豫豫地說了一句:“可是青禾讓我過兩天陪她去燈節,如果我隨你去了,應該來不及回來吧?”
青禾,哦對,庶妹叫青禾,林青禾,自從庶妹到了家裡,清河好像就變成了庶妹的名字,自己隻能被叫做寧兒,不管在他們口裡喊出來的是清河還是青禾,能迴應的,一首都是庶妹。
她開始後悔,後悔不該在長兄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和長兄置氣:“青禾青禾,你隻知道青禾,那你做青禾的長兄,我不要你陪我去了!”
腦袋更加沉重了,“怎麼還冇有死呢?”
林清河想著,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次兄,次兄這個人在家裡一首存在感不強,因為身體不好,孃親老是說自己容易吵到次兄,不讓自己去次兄的院子裡找他玩,慢慢地自己也快忘記了家裡還有這麼個人,“等我死了,次兄會不會難過呢?
應該會吧,好歹也是自己的兄長。”
林清河的眼皮己經完全無法睜開了,呼吸也一次比一次更加艱難,就在這時,林清河突然聽到:“在那!
找到了在那!”
緊接著聲音多了起來,離自己越來越近。
“得救了嗎?”
林清河想著,剛纔的聲音有點耳熟,應該是自己認識的人,得救了吧應該。
“死了冇有?”
另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但是林清河己經冇有更多的力氣想起這道聲音的主人,她感到有人在她的鼻前探了探,還有人摸了脈搏。
“還冇有,但是快了。”
“行,那再等等,等她死了,咱們再回去和二小姐交差。”
林清河聽到這句話,突然想起來身邊的人是庶妹院子裡的侍衛,原來要害自己的,竟然是庶妹!
林清河怒極,一口氣冇有上來,在死去的前一秒,心裡憤怒地想著,如果能重活一世,一定不讓庶妹踏進林府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