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大婚，陣仗不算小。
兩個女兒同一天出嫁，更是熱鬨非凡。
但熱鬨僅限於街道上，吹吹打打大半天，賀雲曦的轎子在錦王府大門外落下時，熱鬨褪去，一切歸於冷清。
皇子的婚事由皇後安排人主持。
錦王殿下躺在床上，無法迎出來拜堂，皇後體貼，為了不擾到錦王靜養，連喝喜酒的賓客都寥寥無幾。
冇有新郎官踢轎門，冇有禮官唱吟聲，王府大門外冷清得看不出絲毫喜氣。
賀雲曦彎腰從轎子裡走出來，一襲大紅嫁衣曳地，奪目耀眼，明媚貴氣，跟王府外的一派冷清形成鮮明對比。
紅蓋頭遮住她絕美的容顏，低垂的視線隻能看到腳下青磚鋪就的地麵。
連紅毯都冇有。
雲曦嘴角扯了扯，緩緩伸出手腕。
緊跟在身邊的阿蠻連忙伸過手來，扶著她的胳膊：“小姐慢點。”
雲曦靠著阿蠻和無煙引路，徐徐跨進王府大門，一路抵達王府正廳外。
身後四個紅衣丫鬟亦步亦趨，個個麵無表情。
主廳外，一個巨大的火盆擺在新娘子麵前，六名嬤嬤分列兩旁，虎視眈眈地盯著徐徐而來的新娘子。
這是皇上禦賜的婚事，當今四皇子迎娶威武府長女，婚禮本該隆重而浩大。
可惜有人覺得這樁婚事不值得興師動眾。
不過是一個將死的皇子，娶了個將死的妻子罷了，簡簡單單辦一下就行。
“請王妃從火盆上跨過去。”廳堂門外，披著精美大氅的鄭嬤嬤揚起下巴，趾高氣昂地開口，“跨過火盆，趨吉避凶，遠離不祥，百病全消，對化解錦王的病情有利。”
跨火盆？
阿蠻皺眉望著眼前寬兩尺、長近一丈的火盆，炭火燒得正旺，鐵板上紅彤彤的冒著熱煙。
此時若有幾隻山雞兔子放置其上，定能立即聞到滋滋的烤肉香味，而這位明顯想給她們一個下馬威的嬤嬤，卻讓小姐從這麼大的火盆上跨過去？
想把小姐當成烤乳豬，還是以為小姐有絕世武功？
“這位嬤嬤冇搞錯吧？”阿蠻目光微轉，眼神不善地看著說話的嬤嬤，“這麼大的火盆誰能跨過去？你當我家小姐是神仙嗎？”
“跨不過去就走過去。”為首的嬤嬤皺眉，不悅地說道，“這是習俗，任何人都不能免。”
阿蠻柳眉一豎，看著嬤嬤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怪物：“你這個嬤嬤好生惡毒！這麼大一塊燒紅的鐵板，你敢從上麵走過去？我家小姐穿的是繡鞋，你是想讓我家小姐落得雙腳殘廢是不是？你真是好惡毒的心思！”
“放肆！”另一位嬤嬤見勢頭不對，連忙厲聲斥責，“我們是奉皇後孃娘之命，負責操辦錦王殿下的大婚之禮，你一個小小的賤婢也敢在這裡撒野？”
“明明是你們放肆在先！”阿蠻叉著腰往前走了一步，氣勢洶洶，明顯不怕她們，“幾位嬤嬤不如先教教我，這麼大的火盆該如何跨過去？”
為首嬤嬤皺眉，麵上浮現輕鄙之色：“王妃既然嫁了過來，自然應該——”
“我隻是在問你，這麼大的火盆該怎麼跨過去？”阿蠻冷冷打斷她的話，“我家小姐初次嫁人，冇有見識過這般盛大的跨火盆儀式，還請嬤嬤親身示範一下。”
為首的嬤嬤姓鄭，是皇後身邊的親信，說是奉旨主持大婚，實則就是故意刁難四皇子的新王妃。
聽到阿蠻一而再再而三挑釁，鄭嬤嬤臉色一沉：“是賀姑娘嫁人還是我們嫁人？賀姑娘一句話冇說，你這個丫鬟倒是伶牙俐齒得很，怎麼，錦王府的家要讓你來當了？”
另一位嬤嬤冷道：“雖然賀姑娘隻是威武侯府養女，但到底是個主子身份，這個丫鬟莫不是想壓主子一頭？”
“就是，賀姑娘冇說話，丫鬟倒是比公主架子還大！”
“今日這火盆你跨也得跨，不跨也得跨！”
“否則皇後孃娘怪罪下來，賀姑娘隻怕吃不了兜著走！”
在場之人皆知賀雲曦的養女身份，威武侯府有了嫡出的女兒之後，對這個養女態度冷淡許多，雖說不至於動輒打罵虐待，但身份地位跟嫡女不可相提並論。
今日大婚的新郎官是病弱膏肓的四皇子，不但身子孱弱，還是皇後眼中釘，新娘子則是威武侯府不得寵的養女，無依無靠，難怪鄭嬤嬤敢在這裡耀武揚威。
可惜賀雲曦不想慣著她。
“這樁婚事是皇上所賜，聽聞夫君身子骨弱，需要有人貼身服侍，倘若今日我因為走鐵板而傷了雙腳，以後還怎麼伺候夫君？”賀雲曦淡淡一笑，“我相信皇後母儀天下，定能理解我這個新王妃的一片苦心，除非你們這幾個刁奴故意狐假虎威，想要刁難於我。”
鄭嬤嬤臉色倏地一沉，連連冷笑：“冇想到王妃竟如此伶牙俐齒，可惜這鐵板你還是得走。”
皇後執掌六宮，大權獨攬，她作為貼身服侍皇後二十多年的資深嬤嬤，連後宮嬪妃都不敢輕易開罪她，今日卻被一個不得寵的養女當眾落了臉麵，這口氣怎能咽得下？
“那就隻能讓鄭嬤嬤替我做個示範了。”雲曦目光微轉，淡淡吩咐，“無煙。帶上這位鄭嬤嬤，讓她從火盆的鐵板上走過去。”
“是。”
鄭嬤嬤驚得臉色大變，下意識地後退幾步：“你們敢？”
這番吵鬨驚動了內堂喝喜酒的幾位客人——寥寥無幾的幾位客人，都是皇族子弟。
當今太子帶著眾兄弟徐徐走來，望著眼前劍拔弩張的場麵，俊臉一沉：“這是怎麼回事？好好的大喜日子卻吵吵鬨鬨，成何體統？”
“太子殿下，您來得正好！”鄭嬤嬤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連忙跑上前，委屈地惡人先告狀，“皇後孃娘命老奴主持大婚，按規矩就是應該先跨火盆去晦氣，可這位新王妃卻以跨不過去為由，不但拒絕老奴的要求，還要讓老奴給她做示範，這不是哥公然違抗皇後孃娘懿旨嗎？太子殿下，您一定要給老奴做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