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糊的問題要有模糊的迴應。
在場的成年人眼睛都直了，完全冇想到會是這樣的答案。
那位鄭主席連連點頭，他還挺喜歡這種聽起來就很有深度的詞彙，但胡老師臉色不佳。
“解構，這個詞彙你能理解？”
“老師，不能理解就使用，不過是不懂裝懂，很容易貽笑大方。”
“那你如何解構‘長大’？”
“老師，我寫的文章裡講得更清楚些。現在要講，我想或許講講思路更好。”
那邊除了胡老師的其他幾位，都已經前傾身子滿臉期待了。
“‘長大’本質上是一種蛻變，冇有變化就冇有‘長大’。”
育才的三位齊齊一挑眉。
“但長大這個詞本身帶有積極的詞性，‘變老’‘衰弱’這一類變化不在其中。”
王局微微點頭。
“在大多數人眼裡，長大基本集中在青春期前後的兩個意向——我還冇到那個階段，主要就是身體成長，心智成熟。相比起來，心智的成熟更值得探討。據此，可以簡單理解為本題目就是探討心智成熟的內容。”
饒是胡老師也不得不頷首肯定了。
“心智的成熟依托於閱曆，人不會睡一覺起來就變成熟。所以，長大是一個個瞬間的積累。”
鄭主席不禁作出感歎的表情。
“這些瞬間有各種情緒，驚喜、失望、安寧、痛苦……最終，將我們塑形成為‘長大’的模樣。”李顏抑揚頓挫，侃侃而談。
“孩子急於長大，大人卻懷念童年。萬事皆有兩麵，長大與否皆有好壞。然而時光流水無情，長大是一個不可逆的過程……”
在場的幾位大人有些忘卻了自己前來是當“考官”的，逐漸有了與李顏討論交流的心態。
“這也是我文章的主旨，我們有必須長大的宿命，但也有無需長大的那一部分，這部分往往就是所有人此生最珍視、最柔軟的那部分，其名為人生的意義。”
“失卻了這一點，徹底長大了，人生也就瞭然無趣了。”
六個大人竟然都陷入了思考。
“當然，這些是我微不足道、非常主觀的想法，說不定也隻是我還冇長大時美麗的幻想罷了。”
突兀的掌聲，來自由衷點頭的鄭主席。
“今日有幸見證何為天才的早慧，早慧的天才，實在心情舒暢，林校長，你們育纔出了個不得了的孩子啊。”
那邊育才三人組笑容已經徹底收不住了，李顏甚至從陳文靜的眼神中讀出了“你要是我兒子就好了”的情緒，與英語黃老師那種狂熱的眼神何其相似。
他渾身打了個寒顫。
“李顏，你一定要保持住這種美麗的幻想，期待未來你給凜城帶來更多驚喜。”王局站起身，熱情地伸出手。
李顏細小的手掌一下被包裹，有力地握了兩下。
“我說實話，我其實很不服氣，不服氣為什麼這麼優秀的孩子被你們育纔拿到了。”胡老師搖著頭，“實驗小學冇有成為你母校的緣分，實在可惜，我冇能教你，實在遺憾。”
求求了，這些話李顏自己聽了都起雞皮疙瘩，臉上笑得快僵硬了。
“林校，你放心，我們回去就安排競賽組委會設置特等獎，再找機會在小學生週刊……不，凜城日報上邊，刊登這篇佳作。”
臨走了，幾個大人交錯握手期間，王局朗聲做了承諾。
校門口送彆了三位大佬，李顏幾乎是被陳文靜夾著帶回了教務處。
林校跟蔡主任笑得眼睛都看不見了，看著李顏也不知道說什麼，隻會反覆地“哎呀”“嘖嘖嘖”“好啊”感慨著，最後林校甚至泡了杯茶叫他喝。
還是陳文靜說要回班裡宣佈好訊息，這才把李顏成功帶走。
心理建設白做了，這是李顏離開教務處的第一個想法。
班會課冇見到班主任跟李顏，六零一班教室的討論已經發展到兩人被外星人劫走的地步。
然後他們就聽到陳文靜攬著李顏宣佈他作文拿了特等獎的訊息，凜城市作文競賽史上第一個特等獎，什麼特彆設置，什麼評委難以置信現場交流，什麼凜城日報要刊登……
全都是些超出想象的東西。
李顏走回座位時，小胖真的感受到什麼叫驚得合不攏嘴。
“好了，彆驚訝了，這還冇英語競賽來得牛逼的呢。”
“我要哭了，顏少。”
“什麼玩意兒？”
“這輩子能有你這麼個同桌兼哥們，值了。”
台上的陳文靜還在滔滔不絕，什麼作協、教育局、實驗小學，什麼主席、局長、特級教師……每一個詞的出現，李顏在同學們心裡的地位都高一分，也更遙遠一分。
這次的結果，李顏其實挺滿意。
同學們怎麼看不重要，但打響名聲，很重要。
他想要更大的平台，就必須被人注意到。
這次凜城日報刊登文章，算是往外打響名聲的頭炮。
他很快就不隻是育才小學的代表，他要成為凜城市小學生的代表，很快他的對比對象就不是實驗小學、南城小學的優等生們，而是直指英語競賽站在他頭上的那四個人。
可能是沉迷於熱血幻想的他表情太明顯，林誌遠打斷道：
“做什麼美夢呢？我反應過來，你之前對這個比賽失利不太在乎，是不是知道其實特等獎，等著裝逼呢？”
“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李顏旁若無人地打開了奧數書，“我裝逼都是自然而然的，不設局。”
“……”林誌遠已經不知道如何吐槽。
奧數競賽……就差你了，最後一塊拚圖。
雖然奧數競賽隻是省級比賽，但含金量比全國小學生英語競賽要高得多。一方麵，在o7年，英語教育的發展相對來說還不夠全麵，很多時候英語成績與家庭經濟實力掛鉤；另一方麵，這個全國競賽能跟“全國”扯上關係的，是決賽獲獎者。
決賽去的雖然也是精英，但免不了有一批背景帝，在許多人眼裡，決賽反而冇有複賽這種全國小學生大樣本選拔的含金量高。
奧數競賽確實也是小樣本比賽，但數學在教育界的地位，跟多年發展下來的底蘊，都不是英語比得了的。
省級奧林匹克競賽的下一步，是國家少年奧林匹克競賽，在這個比賽裡拿下金牌的話……
不想這麼多，光是拿下省級奧林匹克一等獎，三個主科一等獎加身，尊稱一聲凜城第一小學生也冇啥毛病吧。
這兩個獎一拿，李顏不隻是在同學中，連在老師乃至校領導眼中都有了超然地位，期末考近在眼前，老師一邊讓其他同學努力複習，一邊讓李顏好好學奧數。
連“期末不想考就不考了”這種莫名其妙的話都說出來了。
不過他對這種特殊對待無感，現在的他最需要的其實是資源。
學習的資源。
所以當李春在飯桌上提出要給他物質獎勵時，他展現出了遠超拿下作文特等獎的興奮度，然後問了一句震撼爸媽的話：
“我能報個培訓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