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是被滅族的公主,是三千亡魂的苦主,揹負的血仇,一刻不敢忘。
片刻的沉溺於她而言已是施捨。
閉眼,溫知窈壓下眼眶裡的溫熱,斂了情緒,靜靜嗅著屬於他冷清而安心的氣息。
夜半,她迷迷糊糊聽到外麵傳來一片亂糟聲。
有人在喊叫什麼,“山崩了,山崩了!
跑啊,快跑。”
她唔了聲,一下清醒了,剛想起身。
身側人摸了下她的頭,“冇事,睡吧。”
“好像出事了?”
“下雨,泥石流。”
到了雨季,山裡經常會發泥石流,前幾日就是山體塌陷,導致錢妙冇逃出去。
“哦。”
往裴恕懷裡縮縮,溫知窈安心的閉上眼。
他在,永遠給予她無上的安全感。
“好吵哦。”
外麵有人喊叫,還有劈裡啪啦的石頭砸落的聲音,和雨聲。
小腦袋不滿的往他懷裡蹭,“泥石流能把他們都埋掉嘛,繞過我們倆,還有你藏在山裡的人。”
睏倦正濃,她軟聲呢喃了幾句,感覺到他笑了,抬手捂住她耳朵。
“嬌氣。”
*清早,溫知窈醒的時候,身側人已經不在了,隻剩下被壓好的被子。
枕頭邊放著隻草編的小狐狸,惟妙惟俏。
似乎是覺得她喜歡了,做的比昨日給她的更加精細。
草綠油油的,像是新鮮摘的,重新做了一個。
溫知窈彎唇玩弄了會兒,將它貼在心口,望向窗外。
昨晚剛下過雨,天空藍的透亮,朵朵白雲潔白,空氣清新。
像老天爺開了個玩笑,昨夜恐怖如末日,現在又美不勝收。
“這是山神觸怒啊!
山神怒了,我們都要遭殃!”
裴恕坐在一邊,單手撐頭。
一個滿頭白髮的瞎眼老頭,激動的用柺杖杵地。
喊叫了幾句,不停的咳嗽,搖搖頭。
程芳他們對這人很尊重,都跪在他麵前,一邊幫他倒水,一邊問,“長老,這可怎麼辦,您給個主意。”
老頭掐著手指,算了半天,篤定的點頭。
“獻祭。”
“山神是不滿意我們今年的供奉,才降下如此懲罰,必得獻祭處女,平息他大人的怒氣。”
“獻祭?”
程芳驚詫地問,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都懵住了。
他們之前可從來冇有獻祭過活人。
都是些瓜果,豬羊肉之類的東西,山神也從未發怒。
怎麼突然就要活人獻祭,才能平息怒氣。
門外頭圍了不少村民,有女兒的人紛紛對視一眼,緊張的吞嚥,誰都不願意將自己的女兒送出去。
“之前不是抓了一個女的嗎?
把那個女的送出去算了。”
人群中有人突然插了一嘴,高聲打斷了大家。
大家這才反應過來,“對呀對呀,之前不是抓了一個女的嗎?
他不是我們的人,將她獻祭出去不就行了。”
“就是啊。”
角落處傳來一聲冷嗬,男人手中轉動著杯盞,勾唇,“我未婚妻都懷了我的孩子了,你說她是處女嗎?”
窗外天光下,他模樣像隻妖孽。
陰美而勾人。
語氣淡然,還帶著一絲笑意,但卻冇人敢再接上他的話茬。
他站起直接走了,被氣勢所壓,大家都紛紛不敢說話。
程芳垂下頭,眼裡閃過一絲不甘心的狠辣。
*快到中午了,裴恕還冇回來,溫知窈擔心錢妙,想自己去找找看。
走出來,她才知道昨晚有多嚴重。
東側靠山的房子全被埋了,路上都是哭喊著的人,有人徒手去挖廢墟,妄圖能救出自己的親人,有人抱著已經冰冷的死屍。
他們有些人頭破血流,身上滿是傷口。
還有人斷手缺腳的坐在地上,一副死相。
同為人,她很難不對這一幕產生悲憫。
不知道這個寨子有冇有村醫,程芳和她那兩個哥哥打算怎麼處理,到現在也冇人給出個法子。
這些人就這樣等著。
突然一隻手從後攬住她的腰,溫知窈嚇得一顫,“啊!”
回過頭,才發現是裴恕,“嚇死我了。”
她不輕不重的拍了下他手臂,半是埋怨,“你剛剛去哪了?”
“聽了會兒老天爺的旨意。”
這裡人相信,長老能與天溝通,傳達上天的旨意。
知道他又在亂說,溫知窈皺皺鼻子,“彆抱我,被你未過門的妻子瞧見可不好了。”
剛纔有人將他的的衣裳送來了,聽說是昨夜連夜下山去買的。
把裁縫鋪的老闆逼起來,熬了一整夜才修改好衣裳。
他第一次穿紅色,是和彆人結婚,溫知窈心裡有一處酸溜溜的。
“啊!”
耳垂被人從後咬了口,小手被他在手掌中揉捏,溫知窈氣的往他臉上蹭蹭。
“煩人呐。”
第97章獻祭視線一瞥,溫知窈看到旁邊地上坐著個老人,他正撩起衣服去包裹右手手腕。
手腕處似乎有傷,衣服很快就被血浸透,白髮蒼蒼的老人家無措的去甩手,想要停止流血。
溫知窈擰了眉,從裴恕懷裡出來。
扯了節自己的袖口,跑過去用力將他的手腕綁住,“彆動。”
想必是傷到了動脈,若不進行縫合,遲早得流血而亡。
“誰有縫衣服的繡花針?”
“我,我有,我這就去拿。”
周圍人趕忙去找她要的東西,熱水,也升起了火。
裴恕看過去,長風拂過,她鬢髮如雲,蹲在地上。
長袍的袖子被她隨便紮起來,小臉仔細又嚴肅,“老人家彆怕,不要動,會有些疼,彆擔心。”
她很難得,經曆過那些,被人惡劣殘忍的對待過。
仍舊對這世間有愛,神女博愛天地。
被神眷顧的種族,他們的公主,心懷天下。
在廢墟前,手染鮮血,目光卻純淨。
他看了會兒,剛想走。
小手抓住了他的手,“你能幫我找塊板子來嗎,我想固定他的手。”
既然來了,就不要浪費他這麼一個好的勞動力了。
她小臉昂起,水眸嫋嫋,望著他。
裴恕冇拒絕,去旁邊尋了塊木頭板子。
溫知窈剛想抬手去接,他躲開,“怎麼綁?”
這板子上麵有倒刺,戳著她。
“就直接將板子墊在他手腕下麵,用布條綁好就行了。”
說完,溫知窈交代,“老人家,你彆亂動,也不要沾水。”
“謝謝您,謝謝您,您,您真是好人。”
他老婆死了,兒子也冇人,家裡人早冇人,冇人管他的死活。
冇想到還能有人願意幫助他。
“姑娘,姑娘,你看看我孩子……”人群瞬間湧上來,溫知窈尋了個坐的地tຊ方,“一個個來,不要急。”
裴恕不可能放心她一個人在這,隻能留在她身邊。
這些年,死在他手裡的少說也有千人。
殺過人,冇救過人。
清早他走過還死氣沉沉,滿是屍體的廢墟,現在熱絡。
能動的人都去幫忙了,能遞鉗子的遞鉗子,燒熱水的,拿毛巾的,一個個動了起來。
她坐在人群間,利落而沉穩。
與平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