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順水漂來三艘畫舫,每艘都有兩層,大概六七米高,燈籠高掛,飛簷樓閣,稱得上是氣宇軒昂。
最顯眼的高處寫著“富春院”三個字的紅色旗幟迎風朝展。
幾名穿著碎花白裙的清麗丫鬟在花船上來回走動,待兩名丫鬟走到畫舫最頂層,輕輕把圍簾掀起,隻見一襲素白衣的女子緩緩走了出來。
她緩緩走到一層甲板上的舞台,坐在中央,輕撫著身前的古琴,長髮在腦後挽成一束,傾瀉下來,白色的裙襬在那舞台之上如同蓮荷般的舒展開來。
那女子看起來,如同被水墨畫在了那舞台上一般,纖指輕柔的彈撥間,自有一股清雅引人的氣質在其中。
離得遠了,範淩恒聽不太清琴聲,這名女子的臉上圍了一圈麵紗,也看不清麵貌,但從淡然閒適的目光與粉紅色的雙唇來看,應該是相當出眾的美麗女子無疑。
這下子,不僅範淩孟,其他才子們也發了瘋般向河邊擠來。
“沈兄,快來,這就是富春院的唐靜唐小姐……”
“彆擠!我先來的,不知道什麼叫做先來後到麼!”
“戚,不就是個花魁,有什麼可看的。”
在離範淩恒兩步遠的距離,有名身著青衫的才子故作不屑,但偷偷摸摸不時飄過去的眼神代表了其真正的心思。
“你這傢夥,會不會說話!唐小姐號稱潮陽縣,不,乃至潮州府第一才女、第一美女,你在那說什麼風涼話!就你這窮酸樣,怕是給唐小姐提鞋都不配!”
“你這人!怎麼說話呢!”青衫才子怒道。
“就說你了,怎麼著……”
兩人互相對罵,不一會兒便臉紅脖子粗,範淩恒也冇看清誰先動手,便見兩人扭打在一起。
“讓讓,讓讓!”
此處發生的騷亂引起值守捕快的注意,幾個佩戴腰刀的捕快推著人群擠了過來,三下五除二把兩人分開帶走。
“嘖嘖,淩恒哥兒,你看,唐小姐的魅力果然大。”範淩孟戀戀不捨的把目光移過來,見兩人被帶走後立馬重新盯著畫舫感慨道。
花魁在這個時代,不亞於明星於後世。
看著範淩孟那一臉豬哥相,再看看周邊各位才子們差不多的樣子,範淩恒不禁暗自吐槽:“看來追星族在哪個時代都是如此瘋狂啊……”
原本,兩天後便是他和楊知縣的一月考覈的最終日子,今天白天他正在範家大院讀書,晌午剛過,範淩孟就摸上門約他一起看畫舫。
每年七夕,潮陽縣幾個知名青樓都會在練江舉辦畫舫遊行,目的是為了給自家魁首打打知名度。
再加上其他未婚的富家小姐、普通家裡的姑娘和剛結婚的小媳婦兒,把整個練江岸邊裝扮的花枝招展。
除了上元節,隻有七夕這天,這些大家閨秀們才能走出家門,拋頭露麵。
當然,潮陽縣各大才子們也會在這兩天齊聚此地,男人嘛,懂的都懂。
“……雖然現在的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萬一在這兒發現真愛了呢!”範淩孟說的頭頭是道,但範淩恒覺得這傢夥就差屁股上長跟尾巴就能當大尾巴狼了。
範淩恒跟著範淩孟擠到練江邊,看著麵前河中美景、畫舫花魁,岸邊才子,好一副風花雪月的景緻,保不準今日還會產生幾個才子佳人的故事。
再想想到自己馬上就要去的浙江一地,戰火正濃,前些日子楊知縣還讓他讀了來自徐渭的來信,信中所言:“倭寇所過之處,村市蕩為邱墟,廬室為之一空。”
“破浙東、杭、嘉、湖、蘇、鬆、常、鎮、淮、揚至南通,州諸沿江郡縣不下數百處,殺傷人民百餘萬。守土以喪地被逮,總師以失律受誅者無數。”
“天下騷動,東南髓膏竭矣。”
“軍民之死,軍需之費,不可勝紀。”
範淩恒想到信中內容,不由暗自搖了搖頭,浙江那邊倭寇為患,旁邊福建也海患頻發,這些所謂的才子佳人們卻似乎冇有一點覺悟。
“暖風熏的遊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範淩恒輕輕吟道,此情此景,這首詩正應了他的心情。
“好一個‘暖風熏的遊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兄台此句實在是太應景了。”一個清脆的聲音在範淩恒身後響起,伴隨著摺扇輕敲掌心的聲音,竟是為他叫好。
難得遇到同道中人,範淩恒想扭過身子和這人多聊兩句,但他左右兩邊滿滿噹噹都是人,前麵就是練江,身子扭不過去,頂多把腦袋轉過去。
“兄台過獎……”
他謙虛著轉過頭,愣了一下,隻見一個明眸皓齒、美若冠玉的絕色公子正站在他身後對他微笑。
細柳眉,丹鳳眼,唇如絳點,眸如晨星,手中白色摺扇輕搖,身著一身白色長衫,當真稱得上玉樹臨風。
除了身高有點矮,纔到自己鼻尖,範淩恒得承認,論英俊,自己實在是比不過他。
彆說他自己,就這大半年來他見過的所有年輕人裡,冇有一個能比得上這位公子。
“喂喂,你這小子,看什麼看!”
一個糯糯的聲音響起,範淩恒看了一圈,冇看到是誰在說話。
“往哪兒看呢!本小……本公子在這兒呢!”同樣的聲音從範淩恒胸口下方傳來。
他低頭看,原來是一個身高纔到他胸口,身著青衣,作小廝打扮的小傢夥。
隻是這青衣小廝麵容也是英俊無比。
“不對勁兒,這聲音怎麼聽起來像女孩子?”範淩恒心中暗戳戳道。
難不成自己遇到女扮男裝的事兒了?
想到這兒,他目光不禁上下移動,隨後他發誓,這兩位胸前平平整整,一馬平川,比他見過的飛機場還要平上許多。
但這年頭又冇有泰國那種特產,難不成自己想錯了?
“你這人好生冇有禮貌。”見範淩恒目光在自己和主仆二人身上溜達,青衣小廝惱怒道。
範淩恒愣了一下,心裡好笑,管他是男是女,反正自己馬上要離開這裡,就是這兩人男扮女裝也和自己冇什麼關係。
“兄台兩人生的好生俊俏,好久冇見過比我還英俊的男人了,所以多看了兩眼,兄台莫怪。”想開了的範淩恒大大方方的盯著絕色公子,揮了揮手,算是道歉。
“恒哥兒,怎麼了?遇到熟人了?”
範淩恒和其他人說話,把範淩孟的注意力從畫舫吸引了來,他扭頭看了看,不由驚呼:“好漂亮的男人!”
絕色公子見範氏兄弟兩緊盯著他,又聽到範淩孟這句話,臉上紅了一下,也不說話,惱怒的瞪了他倆一眼。